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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幻想和現實的邊界滑行:《星空》導演林書宇專訪 Part 2

2012/02/15


 

文/王昀燕 圖/ifilm 傳影互動股份有限公司 提供

《星空》是林書宇首度嘗試改編既有文本的作品,他不願意只做一翻譯機,而希望不只拍出繪本中可見的圖像與故事,更能藉由流動的影像牽引出不可見的深層感受。在接下來的訪談中,導演將闡述他如何在此基礎之上進行創意發想。

 

相較於前作皆屬原創,《星空》則是改編的作品,在創作上,對您來說原創和改編最大的差異是什麼?這次改編幾米同名繪本的過程,有何特殊經驗或挑戰?

林書宇:原創的時候你清楚就是要講這個故事、做這件事情,改編的時候要先去了解對方的宗旨。幾米的精神、價值觀,這些都要先完全徹底地了解一次之後才能著手。《星空》畢竟是繪本,會有一大堆問題產生:畫面已經存在在那邊了,你是複製畫面嗎?還是想辦法超越那個畫面?超越這個畫面的時候要超越到哪裡去?因為它的故事是比較單薄一些的,你要加些什麼東西,還是屬於幾米的世界,但同時又有它的可看性,而不違背幾米的精神?我增加的任何一點東西雖然不在書裡面,但都還是會自然地覺得那是屬於幾米的世界。

老實說,在拍《星空》之前,我不是幾米迷。《向左走,向右走》、《地下鐵》、《微笑的魚》這些比較著名的作品也看過,但是我家裡的第一本幾米的書就是《星空》,而且是他送的。

幾米非常尊重創作者,當他覺得我適合來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就沒過問了。我們只做過一次會議,那一次會議處於我們不知道該聊什麼的狀態,兩個人坐在咖啡店,幾米的經紀人雨珊建議幾米:「那你就一頁一頁地跟書宇講說你為什麼畫這一頁。」幾米就:「喔,好吧。」他就拿著那本《星空》,說明他畫這頁時在想什麼、畫那頁是為什麼,然後也講了當初為什麼會有動機想要畫這個故事,就是因為看到兩則新聞,讓他很震撼。一是看到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自殺的新聞。另外一個新聞則是一對國、高中生,兩人離家出走,有點像私奔那樣子,不知道去了哪裡,過了一個禮拜後才回來。回來之後,家人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抓那個女生去醫院檢驗她還是不是處女。

可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幾米講的內容,為什麼畫這頁為什麼畫那頁,而是當他都跟我講完的時候,我看到他的落寞,他突然很落寞,嘆了一口氣:「唉,都說出來了,就不美了。」那一次會議我得到最大的一句話就是這句。那時候我就很清楚地知道我這部電影不能做幾米的翻譯機,不能只是去翻譯出他想說的東西,而是用電影語言我還是要保留很多他隱藏在他的繪畫背後想要給的意念、感受或訊息。

 

電影裡有不少戲劇鋪陳或情境營造是超出繪本既有內容的,當初在設計這些元素時有什麼樣的原則?是否反映了您對於幾米繪本的理解與詮釋?

林書宇:電影裡面所有的東西我覺得都是幾米老師的精神。我可以隨便講兩段,這兩段後來都沒拍,一段是寫完就被我刪掉了,另外一段是礙於篇幅。

兩個小朋友坐著西瓜車,在西瓜車上吃西瓜,後來到了山路,兩個人開始走,走著走著,小美就愈走愈慢,小傑就轉頭問她是不是很累,需要休息一下,小女孩說沒有,西瓜吃太多了,想上廁所。小美就把包包交給小傑,躲到旁邊樹叢裡,但一蹲下來,她發現腳底下都是枯葉,所以一旦上出來聲音就非常大,會讓兩個人很尷尬,小傑就到旁邊拿了一根樹枝,開始打草叢,打出很大的聲音。之後小傑肩膀被點了一下,才發現女生已經回來了,然後女生就請他拿水壺幫她洗一下手,兩個人才繼續走。我覺得這個東西就很像幾米的世界可以存在的故事,因為幾米的世界觀是微觀的,是看細節的,是細膩的,是尋找我們生活當中片刻的那個moment,不管說是暖和也好,還是內心的一些感受。是這種東西,讓幾米的世界存在。所以當我寫出那個東西的時候,我就覺得那個可以在幾米的世界存在。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這個男生,拿樹枝打草叢弄出很大聲音的這種體貼,搞不好是這整趟旅程中,小女孩會記得一輩子的畫面。從微觀的細節去了解這個世界,我覺得那是很屬於幾米的味道、幾米的精神、幾米的世界觀。

另一段是小美發現原本往爺爺家的路被土石流淹沒了,小傑就提議繞路,但小美堅持一定要走這一條,攀爬的過程當中,土石鬆了,你開始就可以想像會發生什麼事情。寫的時候也是寫得很精彩,但是寫完了第二天,我打開電腦再看一下這些東西,馬上把它刪掉,因為這不是幾米的世界,這不像他的世界會發生的事。那就是直覺了,當我前面的功課做夠多的時候,我可以瞭解到什麼是屬於這個的什麼不是。

 

過去幾部作品都是採取寫實的表現方式,在《九降風》片末的一場棒球雨,則有了超寫實的味道,這次《星空》走得更遠,在宣傳上被定位為「奇幻電影」,您個人怎麼看待這次的突破?從寫實到奇幻,對您來說有何延續與變革?

林書宇:我覺得這是換一個模式,讓我自己不要這麼在一個習慣的安全狀態,把自己的安全網拿掉。讓我自己在創作的狀態是比較不安的,比較危險的,試著用這種方式去想辦法突破。我現在畢竟知道我在拍繪本,就不覺得應該用寫實的手法來拍,應該帶有一種「現代童話感」,現代童話感怎麼用電影語言營造出來變成是我的功課,那就是自我挑戰的一部份。

當我跟攝影師在討論這些東西的時候,我們就覺得應該拿攝影機來畫畫,畫畫這件事情是刻意的,你決定好四個邊,評判這邊還需要一點紅、那邊還需要一點綠,判斷角色人物擺在哪裡,都有一種刻意的感覺。其實我們電影的前半部份,每一個鏡頭都非常刻意,都是設定好的一種構圖感,那跟寫實的拍攝方式是很不一樣的。除此之外,我們大膽的運用顏色,包含人物、房間的顏色,用光影、用現實的生活去畫畫。

 

您曾提過,在創作《海巡尖兵》、《九降風》這兩部帶有自傳性色彩的作品時,會從個人生命經驗中挑出想要講述的成分,再思考它適合拍成什麼樣的類型片,譬如《海巡尖兵》類似軍教片、《九降風》則類似青春校園片。但您會設法突破類型的限制,以求創造出新的氣象。就表現形式而言,《星空》可以說是一部奇幻電影,但回歸到影片內涵,它也是一部成長電影,對您個人而言,您會怎麼定位《星空》這部片的類型呢?是否也同樣試著設法打破該類型既定的架構與格局,帶來創新?

林書宇:童話故事,是一個現代童話故事。但是對我來說,當你有真的演員放在裡面的時候,他們是有血有肉的,勢必情感的部份一定要真,才會動人。童話的世界裡面一切都是很簡單的,善惡分明,黑白明顯,有一種純粹,往往童話故事裡的角色也都是兒童或青少年,到最後能釋放某種正面的力量。不管是格林童話或迪士尼的卡通,甚至於宮崎駿很多卡通都非常童話。因為我們是真人演出的故事,所以當它定位在現代童話的時候,童話這個東西就很容易超越。我所謂很容易超越是說,我前半段反而拍得比較像很黑暗的童話,但後半段其實是寫實的,當小美跟這個小男孩離家出走,當她開始不需要她的幻想、開始要走入所謂現實世界的時候,就是他們即將要開始成長的一部份了。所以前面會有蹦蹦跳跳的虛擬動物跟在他們後頭,但是到了山上迷路的時候,他們會看到真的死動物被掛在樹上,那是他們開始面對所謂的現實、所謂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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